三岸

行舟一岸,立水三观

始明教事得心传


送走鲁建设后,林沃继续琢磨建木的性质。

李真把六个年级的课本全搬来了,满满当当地铺了一地,倒让林沃觉得有自己蜗居那味儿。

一年级,也就是初一的时候,最重要的课程是见知学,取《韩非子》明见明知之意,其主要内容就是让学生们知道这世界是存在这些神秘的东西的,期末测试的名字也很有意思,叫破知见障,这又有佛学的意味了。

虽然林沃看了教材后觉得跟魔法史也差不太多,希望老师不要是宾斯教授这种吧。

一年级还有两门课,虽然再用课去称呼它们已经不太合适,分别叫静功和动功,基本形式就是打坐吐纳和练练武术。对于麻瓜来说,这是可以投入毕生的功课,但对于这些孩子,只是打基础磨炼心性的课程。

后几年会有其他的课程,这些课跟霍格沃兹的课能找到一些对应关系,看来玉虚宫为打开宫门做足了功夫。

丹药课和魔药学接近,还有一些炼金术的杂糅,课本内容是《邹子》起步。毕竟邹衍也是横跨天相、阴阳和炼丹的大佬,同样的,课程里也有天文学。

符咒课显然与魔咒课靠边,但学的内容更多,从造纸、制砂到选笔、形制一应俱全。《符咒大全》一共六卷,涵盖了日常的方方面面,大到法事仪轨,小至打嗝咳嗽,都有对应。林沃粗略翻了几页就放下了,在开始系统学习之前,看这些字符真的有点伤眼。

草药课的教材是《神农本草经》,林沃估计里面不止有麻瓜版本的草药,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仙葩。

神奇动物课在这里被叫作五虫课,五虫是指蠃鳞毛羽昆五类,以《山海经》为主,《神奇动物在哪里》为教辅。在生物分类法大行其道的今天,林沃觉得用五虫命名可能是玉虚宫最后的倔强。

这里没有变形课,取而代之的是法术课。硬要说的话,把符咒和法术课加起来差不多就等于魔咒加变形课了。

第二天,鲁建设带着一个古怪老头来了。老头有点秃,散发及肩,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清宫剧里的老臣却又没有辫子,戴着一副太阳眼镜。

「汝便是那English Representative?」老头不等鲁建设介绍,先发制人,「吾闻汝欲制物,曰魔杖,然也?」

「然。」林沃感到莫名其妙,「不知先生何许人也?」

怪老头额头前凑,从太阳镜下露出眼睛打量着林沃,鲁建设赶忙解释,「这就是我叫来给你当导游的,叫顾一鸿,也是五虫课的老师,平时还是蛮正常的,偶尔会发这种疯病。」

顾一鸿梗着脖子,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。

林沃也没有理他,答应帮做魔杖已经是情分,何必受旁人的气。

「既然无话可说,顾某告辞。」顾一鸿对二人一拱手,转身离去。鲁建设追上去,两人低声交谈了一阵,顾一鸿掏出一团红线塞在鲁建设手里,转身走了。

「老顾虽然怪了点,人却不坏。」鲁建设走到林沃旁边,把红线给他,「从我这听说你要这些东西,他连夜从邹吾身上薅的。」

林沃看着红红的邹吾尾毛不置可否,怔怔出神。

「那要莫得啥子事,我就先走咯?」鲁建设感觉有点尴尬,「我回头再说说老顾。」

「哦,再见。」林沃回过神来。

邹吾并没有录入《神奇动物在哪里》书中,但纽特曾跟林沃提起过他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只,因此林沃对邹吾也有一定的了解,虽然仅限知识层面。本来以为这次能见见昆仑山的神兽的,看来也不能成行了。

之后两天,林沃埋头探索建木和邹吾毛的性质,连门都没出,累了就看教科书解解乏。

也因此,九月一号当他出门的时候,看到寂寥的昆仑山突然多了几百个学生,颇有沧海桑田的感觉。

这天清晨,林正国站在正殿前,面对着平台上的学生,「今天,我们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学年。我不想多说废话,希望老生能继续努力学习,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,新生尽快适应环境,你们将看到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风景。」

林沃注意到教师的年龄层次也很明显,最年轻的是李真和王琼,他俩主管一年级所有课程。据说上一任老师是林正国同辈人,算算年纪应该在百岁上下,在巫师中并不算很老,不知道为什么选择退休。

七零后黄柏川是丹药课老师,身材挺拔,方脸大耳,三七开的发型配上金丝眼镜和不怒自威的面庞,再加上那一点啤酒肚,活脱一个教导主任的样子。

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天文学老师李欣涛身材瘦削,戴黑框眼镜,没王柏川那么气派,两人站在一起倒像是教师界的胖瘦头陀。

郑姝,不惑之年,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,看起来是个温婉的女子,她教的是符咒,这点比较颠覆林沃的固有认知,在他想来符咒这种东西应该让一个食古不化的人教才对。

食古不化的顾一鸿穿着一身长袍,看起来更像个清朝乡绅了。站在他边上的鲁建设倒是一脸和蔼的看着学生,端的是脾气极好,完全看不出他有胆子跟校长硬顶。

他俩一个教五虫课,一个和郑姝一起教符咒课,盖因符咒课有不少道具需要学生自制,木工也算是必备的手艺。想到五虫课,林沃心里还要冷笑几声,有这么个老师,起这么别扭的名字也很正常。

年龄再往上是一个老神仙一样的人物,叫许六虎。和凶狠的名字不同的是,他教的是草药这种温和的课程,发际线稍高虽然折损了一部分颜值,但又被几缕皓白的美髯补了回来。

林沃唯独没看到的是法术课老师,不过人家学校都办了二十年,应该不会出现没有老师这种乌龙操作吧。

「当……当……当……」钟声响起,余音袅袅,第一天当然不上课,之后还有二十周年的校庆活动。

「真是熟悉的校服啊。」林沃看着学生们的白色校服,在袖口和领口有黑色条纹的短袖,心里又是颇多感慨。学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,对这个陌生人敬而远之。

「德姆斯特朗认为我们过于凡俗,哦,麻瓜化了,让我们改成长袍,校长说不行,他们上小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穿,没道理到了这里要改。」李真在旁解释,他的人气颇高,路过的学生有不少会跟他打招呼。

「你不用处理新生吗?」

「嘘。」李真把食指放到嘴上,「王琼在安排,你我就当无事发生。」

「哦,好。」林沃换话题,「今天怎么没见法术课的老师?」

「我们法术课没有老师,这个也请你不要说出去。」李真又把食指放嘴上,林沃一开始怎么没觉得他这么猥琐,「书上写的也就图一乐,真要学本领还得靠心传。」

「心传?!」林沃惊了,同样是学校,玉虚宫怎么能如此之秀,「怎么个心传法?」

「就是……」李真挠了挠头,这时候他又显得有点憨了,「在这里走着走着,就悟了,具体原理我还说不出来,老一辈人说要等我自悟。」

「这就是差别啊!」林沃扼腕,「人家能按体系一步步往上学,到你们这只能靠这种玄之又玄的方式,你说这能比嘛!你至今连原理都不知道,就当老师了,不怕误人子弟嘛!我看书上写得还是蛮正规的,结果就这?不是,之前的审核你们怎么混过去的。」

「我们也在改进嘛。」林沃感到肩膀盖上了一只大手,林正国笑眯眯地走到面前,「李真说的不对,什么叫也就图一乐?你自己浑就不要怪书本好嘛,不对,可太错了。」

「校长。」林沃点头示意,「那心传是怎么回事?」

「呃……这个……」林正国皱起眉,「本来涉及我校机密,是不该让你知道的。但你也是华夏儿女,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,跟你说说也无妨。」

「别,校长,你这么说我总感觉怪怪的。」林沃连忙摆手,「不能说就别说吧,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,我不好奇。」

「不行,你既然问了,我怎么能知情不报呢。」林正国并指朝林沃额头虚点,林沃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知识进入了脑海,「这就是心传。」

林沃就这么恍恍惚惚在原地呆了一天,再回过神来已经是黄昏。

玉虚宫不像瓦加度那样没有天气变化,因此夕阳照在整体洁白的正殿,就像是镀上一层金辉。这在巫师眼里当然不罕见,只要林沃想,他的手镯空间里可以一直是黄昏。但周围古朴肃穆的气氛,好像是尘封的石门隙开,从里面弥散出冷冷的,不与世同的孤傲感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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